11月 28, 2015

維也納咖啡館 內城區篇

之前說了,這次歐洲行旅只有三個重點:古蹟(教堂)、博物館/美術館、咖啡館。書寫歐旅從現場寫到回顧,如今人返抵國門至今都過了快三個月,這段書寫記憶也來到尾聲。記憶往往甘苦交織,不過我們的維也納記憶幾乎沒有辛酸,壓軸好戲要和各位分享我們去過的幾間咖啡館。維也納的咖啡館文化歷史悠久,與維也納的藝術文化同樣深厚。沒記錯的話,咖啡館最早就是從維也納興起的,光是介紹有份量的咖啡館與各自的故事,絕對可以寫成一本大書。而咖啡館也是城市文化的產物;探索咖啡館,就是探索城市。

(哎,有什麼比這個更假掰、更冠冕堂皇的上咖啡館的理由嗎?)

在行前就調查好一份維也納必訪咖啡館名單,我們按圖索驥,在短短五天以每日至少一館的速度,造訪維也納幾間不能不去的咖啡館。接下來分成兩篇介紹,這一篇先介紹內城區裡的咖啡館。

(Café Frauenhuber)

11月 23, 2015

雈、萑、雚

以上三個字都唸作ㄏㄨㄢˊ,音同「還」、「環」。

要注意,草字頭的「萑」與頭上一對角的「雈」並不相同。草字頭的「萑」自然從艸部,八畫。根據手邊的五南版《國語活用辭典》,這個形聲字的第一義為草木繁多;它也用以稱一種蘆類植物,即荻草,而有「萑葦」一詞。萑葦也就是《詩經》曾出現過的「蒹葭」,即蘆荻的別名。「萑」的用法還有「萑蔰」,用以形容草木茂盛又有華采;「萑苻」為沼澤的古名,由於草叢濃密易於躲藏,也用以比喻盜賊聚集地,因此成語「萑苻不靖」便是形容強盜眾多、國家不太平。「萑」若念成我們比較可能猜的ㄓㄨㄟ時則專指藥草名。

至於頭上長一對角的「雈」則是象形字,從隹部,四畫。頭上長角的鳥,印象中只有貓頭鷹最接近了;沒錯,根據五南版《國語活用辭典》,「雈」指的便是「一種頭上有簇毛如角,類似貓頭鷹而品種較小的鳥類,腳有毛,夜善飛,好食雞」。這敘述也讓我想起貓頭鷹的近親角鴞;但我不確定鴞與雈是否有關聯。

至於也同音的「雚」,五南版《國語活用辭典》竟然根本沒收,只在「雈」條目後列的字辨參考提到「雚」是個形聲字,從艸部,似是一種蕨類植物。這個條目應該是參考自《說文解字》;許慎編《說文解字》時還有「萑」這個部首,將「萑」、「雈」、「雚」都納入此部,但這究竟是原典所錄、還是後人抄寫時有所訛誤,需要進一步查證。若比對段玉裁的《說文解字注》,則「雚」通鸛(ㄍㄨㄢˋ,音同冠、灌),是鳥類的一種;《康熙字典》所收錄的「雚」,則同時用以指稱水鳥與某種內含白汁的蔓草。

教育部的《異體字字典》網站則取了折衷,「雚」唸作ㄏㄨㄢˊ時為草名,唸作ㄍㄨㄢˋ時則指的是鳥。《異體字字典》還收錄了「雚」有第三種唸法ㄨㄢˊ,是「芄」的異體字。《異體字字典》功課做得比較齊,剪貼不少原典圖檔作為參考,也看得出來段玉裁注解《說文解字》時,所收錄的「萑」與「雈」的篆體字幾乎看不出有何分別,到了楷書也常難以分辨兩者不同。

有趣的是,《康熙字典》收錄艸字頭的「萑」也是同時形容草木繁多與指稱鳥名,卻完全未收錄頭長角的「雈」了。而《說文解字》網站也是如此,有「萑」而無「雈」。我使用網路搜尋時,《康熙字典》查的是原圖掃瞄版,因此應該不會是網站輸入時的訛誤;但《說文解字》網站並無任何原圖掃瞄的版本,需要進一步去找原典查察。

上下兩千年的流變至此,看來要動用文字考古學者,才能得知是怎麼以訛傳訛的了。

這三個異義同音的字還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它們都是如今相當少見的字了。我雖然不是中文系出身,自認讀過的字也不少,這輩子卻從沒見過這三字,直到這學期一個班上的學生名字裡赫然有字典裡根本查不到的「萑」。不得不再次佩服這位學生的家長,若不是國文造詣驚人、便是煞費苦心絞盡腦汁,硬是給小孩子起了有罕見字的名字。或許蘆荻的意象很美吧?

11月 17, 2015

維也納 有吃擱有抓

報告完維也納的博物館體驗行程,先容我喘口氣,報告一兩樣其他風花雪月的小行程,都是些吃的玩的,而且保證絕對好吃好玩。

Naschmarkt

我們在維也納待的夢幻出租公寓就在維也納市區內最大的生鮮市場區Naschmarkt旁邊。Naschmarkt北臨Secession Building,南接U4綠線地鐵站Kettenbrückengasse。這地鐵站附近看起來像是唐人街,聚集了一些華人商場;我在維也納的最後一晚所待的青年旅館,也就在這地鐵站旁。綿延1.5公里的Naschmarkt,最早在十六世紀時,只是賣牛奶瓶的地方;從十八世紀末開始,所有從外地運來維也納批售的蔬果,都必須在這裡販賣。而如今,這裡不僅是蔬果魚肉等生鮮的平民市場,來自回教地區或亞洲的香料、蜜餞甜點、廉價服飾,都匯集來此。整整四排店面的Naschmarkt,也有兩排是從早餐到晚餐都供應的各種平價餐館。

我和Y在Naschmarkt連吃了兩天的早午餐;我自己在維也納多待的最後一天一夜,也是來這裡各享用了一次晚餐與早午餐。對於熱愛平民美食的我來說,Naschmarkt絕對是人間天堂。要不是因為只在維也納短暫停留而沒下廚,我們很有可能就買生鮮回公寓開伙了。我不知道是這裡的餐點水準太整齊,還是我們運氣不錯,在Naschmarkt用餐的幾次經驗,不僅都沒踩到雷,而且通通物美價廉得讓人想感動落淚,和我們初來維也納那兩天在內城區吃的噁心晚餐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別。

(Tewa am Markt早餐)

11月 11, 2015

(關於巴黎地鐵的)記憶

『一個人很容易因為優雅、自然、毫不費力的走路方式,被認出來他習慣搭某條地鐵線;就像一位老練的水手在天還微亮時從容不迫地踏進他的小船,在出港時用眼角的餘光欣賞起伏的波浪,同時不動聲色地觀測風速,跟品酒師一樣出風頭,只是沒那麼專注。不過,他表面上好像沒在注意,其實他在傾聽潮水拍打岸邊的聲音,以及海灘上成群結對、海面上三三兩兩覓食的海鷗嘈雜的叫聲。同樣的,一個經驗老到的旅客,特別是當他還在身強體壯的年紀,還能保有在樓梯上一時興起、突然起跑的欲望,也會令人見識到他完美掌握身體運動的能力:在通往月台的走道上,他走得不急不徐;他看起來輕鬆自在,五官卻保持警覺。當車站的磁磚牆壁滲出列車進站的聲響,使得現場大部分的旅客開始驚慌,他卻清楚知道該不該加快腳步,因為他對距離月台還有多遠已經有充分的認識,足以讓他決定要不要賭賭他的運氣,要不就是因為他能夠聽音辨位,在這個圈套之中(有多條路線經過的車站特別像一個圈套,在法文基於這個理由稱之為交匯點〔correspondances〕,至於義大利文,則更為精確、更為吻合現實的稱之為會合點〔coïncidences〕)區別出來字別的地方的聲響,另一班車傳來的讓人搞混的回音,區分犯錯的誘惑,和出遊的許諾。到了月台上,他知道在哪裡停下腳步,站定位置,讓他可以毫不費力進入車廂門內,而這個位置正好也是到站的時候,距離「他」的出口最近的位置。於是我們會看到,熟練的乘客如何小心翼翼地選擇他們出發的位置,就像一個跳高選手在測量起跑點,然後便衝向他們的目標。更講究的人會極端到連車廂裡最好的角落都考慮進去了,讓他們在到站的時候能以最快的速度下車。比較累或年紀比較大的那些人,會因為休息的需求而服從最高指導原則,積極地佔領最後一張空著的折疊座椅,以不失分寸的矯捷身手,表現出他可是個有經驗的人。

這種像機器一樣極端精準的肢體動作,和工匠塑造一件物品時胸有成竹的模樣,有幾分神似。地鐵乘客主要在塑造的是時間和空間,他善於以時間的標準測量空間,反之亦然。然而,地鐵乘客既非物理學家,也不是康德學派的哲學家;地鐵乘客的專長是去適應周遭的物質條件和每個身體的體積,當一個自我中心的小伙子粗魯地把門猛然一推,他懂得伸出拳頭減緩門的衝力,經過入口的旋轉門時可以不偏不倚地把月票塞入那道小縫裡,可以緊貼著牆面在最後一個轉角來個急轉彎,然後兩步併作一步跳進半閉的門內,同時避免被自動門夾到腰,並且用手臂向動也不動的人群推擠,先上車的人從來不會想到還有人要接著上車。』(頁20-23)



『讓我們在搭地鐵的路程中交叉對照的,正是我們自身的歷史。我們今天的路線和昨天的路線彼此交錯,聚集成生活的團塊,而像行事曆一般印在我們心裡的地鐵路線圖,只能讓我們看到生活的一個切片,一個同時最具有空間向度和時間規律的面向。然而我們也很明白,幾乎生活的一切都越來越緊密地交集,以至於沒有任何隔絕的方式,能夠壁壘分明地切割個人和群體,我們的私生活和我們的公共生活,我們的歷史和他人的歷史,有時候甚至到了令我們不堪忍受的地步。因為我們的歷史本身就是多重的:日常生活的工作路線並非我們唯一記得的路線,而某個一直以來為我們而言跟其他站沒有什麼不同的站名,某個在路線上面目模糊的記號,可以突然被賦予從前沒有的意義,變成一個愛情或厄運的象徵。我們總是可以在醫院旁邊找到一家花店、一間葬儀社和一個地鐵站。每個地鐵站都帶有多重的回憶,每個回憶彼此不可化約,組成這些回憶的,是珍貴的時刻,就像斯湯達爾(Stendhal)說的,「生活的痛苦因此而值得」。這些時刻唯一的相似之處,就是它們彼此不同,而只有在稀少的一次或兩次意識特別清醒的時候,在時移事往之後,秘密的激情才會藉由大都會的地底線道,通往這些時刻。地鐵的路線就像上帝的道路,高過人的理解:人們不斷地往返其上,但是這一切行為只有到了結束才顯得有意義,只有在回眸一瞥時,才猛然領悟其中的真義。』(頁24-26)


-----Marc Augé,〈記憶〉
《巴黎地鐵上的人類學家》

11月 07, 2015

維也納 藝術史博物館 (Kunsthistorisches Museum Vienna)

這次維也納的博物館/美術館行程的重頭戲,莫過於位在Leopold Museum與霍夫堡皇宮之間的藝術史博物館。這棟壯闊得像王宮殿堂的建築物,位於霍夫堡皇宮的西南方,是專門為了收藏與展示藝術品而打造的建築。這座博物館與正對面的自然歷史博物館(Naturhistorisches Museum),都是在奧匈帝國的開國君主法蘭茲約瑟夫一世(Franz Joseph I)在奧匈帝國開張後不久設立的,以長達二十年的時間打造、終於在1891年完工啟用,在世界級的博物館中算是頗為年輕的後進。

然而,可別因其資淺而小看這座博物館,說它傾全國之力打造頂級戰力毫不誇張。奧地利從哈布斯堡王朝、經歷奧地利帝國,到了1848年以十八歲之齡登基的法蘭茲約瑟夫身兼匈牙利、克羅埃西亞與波希米亞國王,已累積將近五世紀的功業。法蘭茲約瑟夫在1867年將治下領土整併為奧匈帝國,狹無比豐沛的政治實力與資源,除了拆除維也納城牆、興築環城道路,也同時決定興建一座足以容納並且展示哈布斯堡王室五百年來所收藏、累積的數量龐大的藝術品。皇帝因而決定在皇宮隔著環城道路的另一側,建造這麼一座博物館。

(藝術史博物館入口,大廳不算壯闊,但樓梯很有氣勢)

11月 04, 2015

看片小記 怒火邊界 (Sicario, 2015)

(這西文版的電影海報相當能傳達墨西哥幫派刺青的視覺風格)
電影一開始先打上字幕,介紹原文片名Sicario這單字,其歷史遠追希臘羅馬時期,在今日的墨西哥則意指意義相近的殺手。字幕結束,接著出現的畫面是亞利桑納州陽光荒漠裡零星錯落的住宅,而一支全副武裝的聯邦調查局隊伍正逼近一座民宅。緊接而來的,是令觀眾屏息緊繃、驚心動魄的攻堅行動:衝入民宅的探員,只遇到無甚威脅的抵抗;但真正駭人的是他們偶然發現、封在牆內隔板間一具具發臭的屍體。接著,在兩位警察試圖撬開通往地下室的鎖時,引爆了一枚炸彈。於是真正的行動開始了,中情局介入這場原來由聯邦調查局主導、如今卻成為追緝染指毒品、暗殺、炸彈攻擊的墨西哥幫派首腦的跨國行動。而新加入卻空降為主導成員、同時卻充滿神秘感的兩名男子,讓原來身處行動核心的探員凱特,頓時深陷重重迷霧,她開始懷疑這場行動的正當性與真正目標,也開始納悶自己在這場行動中的角色。

參加今年坎城影展競賽的《怒火邊界》是原創故事,或許有些事實基礎,但並不是改編自真實事件。有關橫跨美墨邊界或美國與中南美洲的毒品、綁架、暗殺等暴力犯罪的電影,好萊塢像是繳課堂作業,幾乎每一兩年都會有新作問世。而著眼點各有不同,類型、焦點都很多元,或是黑幫輓歌如《疤面煞星》(Scarface, 1983),或是人性掙扎如《天人交戰》(Traffic, 2000),也有講美方貪污的動作爽片《2槍斃命》(2 Guns, 2013)。本片試圖在這族類繁多的題材上注入新意,試圖從美方反制性質的執法行動中,探討新型態的犯罪以及執法正義的問題。電影才走不到一半,中情局探員麥特已經對凱特直言,這是新的時代,強調教科書式的執法正義已不適用,必須主動出擊、必要時甚至需要挑釁犯罪集團,才能引得對方自亂陣腳,才能有效打擊犯罪。說穿了是無所不用其極、能瓦解對方為上;所謂的善惡對錯等道德命題實為次要,真正重要的是欺敵退敵,而執法者唯一的正當性,僅剩下他是執法者、他是合法武力/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