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 29, 2010

京極夏彥的科學觀

在京極夏彥作品《鐵鼠之檻》的上冊有這麼一段中禪寺秋彥和關口巽的對話,是關於科學、怪異還有心靈科學。中禪寺(京極堂,咸認是作者化身)以陰陽師的身分表達他對科學的看法。我們先看他是怎麼說的:「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事物是不能用科學解釋的。」

「只是所謂科學的思考,在一切獲得證明、清楚明白之前,是不能夠做出結論的。遲早能夠解釋一切──這麼陳述願望是無妨,但如果對無法證明的部分都擺出瞭解一切的態度,那就是傲慢了。如果想要以科學的思考去理解事物,不狠下心來把現階段不瞭解的事物就這麼任其不瞭解地擱置不管,那就是虛偽。就算邏輯上正確,推論就是推論,而不是結論。如果你說這樣子感覺就是難以接受,那就只能暫時拋棄科學了。因此像這種無法補足欠缺情報的例子,最穩妥的理解方法就是將它視為妖魔鬼怪。」

從上述對話的一開始,我們會以為京極夏彥透過中禪寺之口,是要表現他對科學毫無保留的信仰。但看到後來,卻慢慢感覺京極夏彥的態度其實頗有趣,彷彿是要把科學從至高無上的神聖地位拉到和一般宗教信仰等同的地位。我們在看中禪寺對一般信仰解釋神怪的看法:「妖魔鬼怪──怪異這玩意兒,一開始就是為了去理解無法理解的事物而產生的說明體系啊。說起來,它的功能就和科學一樣。而這樣的怪異,卻要拿科學去加以考察,豈不是荒謬絕倫嗎?」

講到這裡,軟腳作家關口巽回應說:「能夠以科學說明的事物,就不必特地拿怪異去說明;相反地用科學只能夠做出推論的事象,就唯有用怪異才能夠完全解釋,是吧?可是心靈科學這個玩意兒,等於是把科學無法說明而用怪異加以說明的事象,又拿科學再去解釋關於此一事象的說明──亦即怪異──啊,好複雜。」

中禪寺則說:「科學與怪異原本是相輔相成,而不是彼此排斥的東西。儘管如此,卻絕對無法彼此融合,可是現狀卻讓人誤以為兩者是彼此排斥的。心靈科學有一部分就是建立在這種誤會上,不僅如此,它甚至還想要統合無法融合的這兩者。」

看到這裡,京極夏彥對於科學、民間宗教信仰等的態度應該比較清楚了。在他眼中,科學與一般的迷信其實不是完全對立的,而多少接近平行的系統。雖然科學技術和工具理性的進展漸趨取代民間宗教信仰解釋萬物現象的看法,但是正因為科學其歸納法則的精神,未能窮盡所有可能性之前不應望下結論,所以科學力有未逮之處也許便是它與「迷信」交界的灰色地帶。

我覺得京極夏彥令人欣賞之處,其中ㄓㄧ在於他願意認真思考科學的精神與極限,透過中禪寺嚴謹細密的推理,去表達他對科學邏輯的信念。我們從中禪寺每次辦案時落落長講演他所謂的除魔儀式,讀到的那些他口中的妖魔時,其實是人心慾望的象徵,也就是說所謂的妖魔乃是人心貪嗔痴的作用。換句話說,至少就我讀到的幾部京極夏彥作品,中禪寺以陰陽師之名,真正的身分也許是一名科學家。大概也是這樣,才會出現這樣看似沒有道理的循環論證:世上沒有科學解釋不了的事;妖魔鬼怪之說是在沒有科學或科學到達不了的情形之下的解釋;妖魔鬼怪反應人心作用;並不真的有妖魔鬼怪;妖魔鬼怪之說可藉由推理得出是人心慾望的作用,因此沒有科學解釋不了的事。

也許中禪寺真的是陰陽師啦,但在我看來他比誰都注重邏輯推論。關於這一點觀察我稍後還會提出我的論據,目前先就此打住。



*以上對白引用自《鐵鼠之檻》上冊,頁169-170。

4月 01, 2010

predi·cate

這個單字是最近才跟它熟起來的,還不確定怎麼活用,可能要多嘗試幾次…然後犯過幾次錯…才會比較有把握。

這個字可做名詞、形容詞、動詞,前兩者的意思都牽涉到文法或邏輯,文馨字典都用中文解釋一遍了,還是看不太懂那是啥鬼東西,所以那種比較專業的東西這裡就不討論了。它當動詞使用時有斷言、宣稱、斷定其屬性、還有表示根據等意思。從它的拉丁字源與說教、講道(preach)兩相共用來看,就比較好理解這個單字的意義和用法。

predicate當作宣稱斷言解時,比較常用主動的表達方式,像是文馨字典用的例句是「他的理論斷言宇宙有系統(His theory predicates the system of the universe.)」,或是「他斷言那件提案是荒謬的(He predicated of the proposal that it was ridiculous/He predicated the proposal to be ridiculous.)」。

而當predicate作表示根據解的時候,比較常用被動句來表示,這也是我比較常看到的用法。文馨字典的例句是「任何倫理的律則必須根據真實與誠實的基本原則(Any code of ethics must be predicated upon the basic principles of truth and honesty.)」。例句看起來好像很複雜,但其實很簡單,要表達的無非是前者以後者為根據,在這個情形使用predicate的時候使用被動式,就是前者能成立的條件是由後者決定的。也就是說,從這例句來看,倫理的律則的根據,要由真實與誠實原則所決定,用這種方式來理解大概不會出什麼錯。

關於使用predicate來表示根據時還有一個細節需要注意的,就是它使用的介係詞是on或是upon,所以除了常用被動語句之外,也需要和on/upon連著用。以英式英語為標準的牛津字典特別把這樣的用法單獨列成一項,還很機車地說這是美國特有的用法,下面還附一行小字說明在十九世紀時曾引發文法學者的爭論。無論如何,這樣的用法是確定下來了,牛津字典裡這樣的用法可上追到十八世紀,當代的例句依出現的年代姑列如下:

[T]he federal Government had erred by predicating the conference on a bill of rights. (試譯:聯邦政府錯在將一紙權利法案當作這聯盟的根據。1968,這是主動語句的用法)

Humane wars are likewise predicated on the belief that martyrdom is illegitimate unless freely chosen. (試譯:以人道立場為出發點的戰爭所根據的信仰是殉教在自願的理由之外都是沒有正當性的。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