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 30, 2008

出發

八月下旬拿到比利時發出的申根簽證後沒多久,就搭上往布魯塞爾的飛機,去了歐洲。這趟出走,與其說是旅行,不如說是走避。逃開現實生活的無力感,逃開寫不完的論文,逃開這小城的窒悶,逃開數不完的問號。

這趟三週左右的行程,跟弟和他女友三人同行加上幾天孤身獨行,跑了四國首都、一個環繞昔日皇都榮光的千年古城、一座大學城、外加聲名顯赫的內海港,總共七個城市。除了布魯塞爾和安特衛普實在是嬌小玲瓏外,其他城市至少需要一個星期以上的時間才能逛個通透,近距離觀察整個城市的丰采,體會地方生活的況味。這個要求基本上在這次旅程中滿足了一半,即使是這樣,仍然覺得意猶未盡;這幾座城市之豐富之引人入勝,實在可以呆上一兩個月慢慢探索的。

這次設計的行程是這樣的:

9/1-9/3 布魯塞爾一個人走
9/3-9/7 里斯本的故事
9/7-9/13 馬德里不思議,穿插9/10近郊古城Toledo一日遊
9/13-9/18 Paris, je t'aime
9/18-9/20 雷恩(Rennes),布列塔尼地區的行政中心,也是弟和他女友呆的大學城
9/21 安特衛普一日遊,大學同學DY友情相陪
9/22 布魯塞爾最後一瞥

總體來說,由於這些歐洲城市不僅有悠長的發展史,又多是觀光重點,能夠提供的旅遊物質條件如巴士地鐵都極為便利,所以當個背包客要逛這些城市,要具備的條件不出健康的身體(得要常常走路)、適當的預算(歐洲物價比貴的)、還有充足的交通資訊,頂多再加上不恥下問的勇氣。對歐洲有點認識的人應該知道,英文在那裡不是橫行無阻的,所以最好能粗通一個歐洲語言,至不濟也要帶本字典,臨陣磨槍總是好的。再來,帶顆充滿好奇並保持謹慎的心,這就能上路啦。

從我住的地方到布魯塞爾沒有直飛的航線,中間總共轉了兩次飛機、繞過底特律又到阿姆斯特丹,才終於順利抵達…不,其實一點都不順利。首先是底特律到阿姆斯特丹的飛機上,整整八個多小時不能闔眼。不知道為什麼,只要是飛長途,座位附近一定會有一個從頭到尾尖聲嚎哭不止的小孩。誰能告訴我,為什麼總是有父母喜歡把不到兩三歲的小孩帶上飛機呢?如果是因為搬家或工作需要也就算了,但是總不會每個父母都在搬家吧?幹麻一定要帶著這麼小的孩子啊?如果是出去玩的話那更缺德,生了孩子要認命啊,小孩坐這麼久的飛機對他們也是受罪,就別跑這麼遠嘛。

總之沒得睡了,我旁邊那個小孩不是好惹的,八小時真的是從頭哭到尾,中場休息絕不超過一小時,而且哭叫之淒厲音量之驚人,我相信他將來一定是個唱將。好在荷蘭航空有個福利,就是每個乘客有自己的小電視,而且機上電影片單超多,有十幾部可以選。於是我生冷不忌,連吞了四部還沒看過的好萊塢電影:

功夫之王 – 其實有幾個點子我還挺喜歡的,可說是把一部四平八穩的商業片拍壞了。

Vantage Point – 感想跟功夫之王差不多。一開始還挺期待的,同一套戲法玩了五六遍,到了第三遍已經膩了,只想直接切結局。

Jumper – 幾乎沒有可取之處,劇本已經糟了,要救回來很難。

Speed Racer – 沒看完。並不糟但也沒太好,Rain的英文聽得出來用心練過。雖然視覺方面可觀,但故事不精采。有人認為應該把這部片當作兒童片來看,我覺得是故事貧乏的托辭。

Speed Racer看到最後三分之一的時候要準備降落阿姆斯特丹了。那是第二場噩夢的開始。我只能說:奉勸各位有機會到歐洲旅遊時,如非必要絕對不要在阿姆斯特丹轉機。因為申根國家只要入境一次,之後可以在所有申根國家內自由行動,無須再次通關,所以只要從阿姆斯特丹轉機到其他申根國家,都必須在阿姆斯特丹通關入境。因此可以的話,要嘛看官們直接在那裡落地入境,不然就想盡辦法避開那座煉獄。是的,阿姆斯特丹機場對非申根國家的旅客是一場夢魘,不論你的轉機時間有多充裕,哪怕是兩個小時仍然會讓你趕得心驚膽跳。因為那裡顯然是入境申根國家的主要關卡之一,入境的人特別多,偏偏海關人員很少,可以想見在機場交通的巔峰時刻會有多刺激多恐怖。我通關的時候,給非申根國家旅客使用的海關只有三四個,讓一兩百個準備入境或轉機的人排隊。我只差兩三分鐘就錯過飛布魯塞爾的班機,你說扯不扯?

還好老天保佑,讓我在最後一刻順利過了海關、沒跑錯登機門、趕上接駁巴士,終於坐上飛機,一個小時後到了比利時首都、也是歐盟總部布魯塞爾。

只是我沒料到,我人到了布魯塞爾,托運行李卻錯過了那班飛機… …

9月 27, 2008

看官們眼睛要睜亮,這個字不是廖哦!這個字唸做ㄔㄡ,音同抽。

今天讀資料時讀到這個字,看了半天看不懂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怎麼唸,只知道從部首來看應該跟病痛有關係。折騰一陣好不容易查到了,就放上來大家一起認識生字唄。

根據教育部網站提供的國語辭典,瘳可當作動詞名詞兩用。當動詞作病癒解,比如說...你就快抽...ㄜ...瘳吧,就是你的病快點好的意思。

另外當名詞解則是損失的意思。我猜這種用法也許比動詞常見,我讀到的資料也是當名詞用。我讀的那句話摘自民初女權運動刊物〈女子世界〉第九期:「醫吾中國,庶有瘳焉」。

9月 24, 2008

Witch Hunter Robin 禁獵魔女

2002年日本首播、國內放映時翻作〈禁獵魔女〉的Witch Hunter Robin走冷冽路線,故事以一個獵補巫師的組織STN-J的獵巫行動為主軸,整部動畫大致可以分成前後兩段,前半段大致以單元方式描述各自獨立的獵捕行動,後半段則接近組織內鬨的陰謀和反制。對於主角Robin以外的探員的微妙關係與心理,比較少花篇幅在經營,最大的著力點是在以組織建構、魔法異能、還有社會資本幾個框架重現的基本命題:權力的追求。隨著故事的推展,〈禁獵魔女〉抽絲剝繭,帶領觀眾反思,究竟整場獵巫行動中,是巫師邪惡還是人類恐怖;究竟獵巫為的是剷除妖孽,還是僅僅為了剷除異己。


乍看之下,光從單純的視聽經驗來看,大致可算男的帥女的美—而且主角Robin有裸睡習慣這件事真是宅男觀眾的一大福利—畫風頗有低調哥德的黑暗華麗,音效也甚為精緻。但是用色普遍陰冷,人物從服裝到對話都沒有太多變化,大體上一般地冷調,故事推展也慢。照理來講,這樣的元素不能算是討喜的動畫,但這部作品依然是值得一看的佳作。

〈禁獵魔女〉呼應故事背後更大的社會脈絡,在於從東京都會追捕魔法師族裔這樣帶有奇幻色彩的框架切入,很可以將巫師的邊陲身分作為比喻,去投射更深刻的時代意義。五百年前的女巫是教廷治下歐洲的邊緣人,而歷史更迭至今,住在地鐵站裡的遊民、被四處踢皮球的孤兒、到器官買賣的受害者,身懷巫術魔法的人常常也都是隱藏在主流社會底層、或是無法捍衛自己權利的弱勢族群。探員們一次次獵捕巫者,也是一次次剝開日本都會以奪目光采遮蓋住的瘡疤,讓觀眾看見邊緣人的憤怒、無助、無奈。魔法師行使巫術,與其說是因為能召喚奇幻魔力而擁有神族欽點般的特權異能,不如說是藉由這些力量來宣洩他們的委屈,伸張他們難得的奢侈正義。

就算日本動畫題材無奇不有,但把中世紀歐洲那個教廷獵殺女巫這麼政治不正確的歷史搬來裝新酒,未免是太冒險的創意了。故事主人翁瀨名羅賓一頭金髮,是日本出生、托斯卡尼地區長大、從義大利STN總部調來支援的年輕探員。除了從故事中隱約知道總部名稱是Solomon之外,沒有人知道STN究竟是什麼組織、全名是什麼;不過從它的任務和總部位於義大利的設定,很容易讓人以此作中世紀教廷獵殺女巫行動的聯想。羅賓一來到日本,除了文化上的諸般不適應,首先立刻發現日本支部行動風格的差異,就是這裡是不獵殺巫師的。她的長官與同僚向她解釋,這裡的作法是,一旦發現有人巫力覺醒或有行巫術者,以人道考量制服逮捕,以進一步觀察研究。冒險歸冒險,這個設計很聰明地告訴觀眾,巫師依然存在,但獵燒處決是五百年前的事;時代進步了,現代文明人只負責抓,然後關起來調查。這中文名稱翻得很好:禁獵魔女,羅賓也有魔力,更是總部派來支援獵殺行動的探員,但是在STN-J只關不殺,等於禁獵。

雖然整個故事從第二段開始才真正引人入勝,帶領觀眾進入這場權力爭奪的內幕和巫師身分的真相,但是我有興趣的是前半段裡禁獵原則的設定。這個有意思的核心概念提示了一種獨屬於現代的生命政治觀點。從教廷獵殺女巫的歷史可以看得出來,中世紀以前看待生命的態度採取一種消去法的邏輯,凡是不為當權者所容的異端,一律以撲殺的方式排除滅絕。放逐這個自古以來中外皆採用的策略,雖然不以殺戮為目標,但也是一模一樣的邏輯,總之是眼不見為淨。這種權力的展現方式有一種武斷的暴力,讓生命的意義被直接而簡單的思維決定是繼續存活或是被否決,不被認可的生命在當局者治內是沒有生存空間的。

從資本主義逐漸將互不相連的各個文明濃縮成一個全球化世界的現代時期以降,生命政治有了重大轉折。主宰統治階層的生命觀點的,不再是排除抹殺,而是收編控制,讓邊緣 人、會惹麻煩的,一一放到特定單位進行管制,使得他們在公共空間彷彿不存在,卻其實是更進一步地受到無所不在的監視。他們變得既隱形又無所遁逃。這是傅柯寓言的體現,所有人都變成官僚體系下需要控管的主體,一旦被標誌為有問題,更需要提報、矯正。在這個以納編控管之名讓權力觸角無所不在的時代,一個邊緣生命連放逐的生存空間都沒有:你在體系之外,卻又無法自外於體系的暴力。廿世紀以來大行其道的管理學,大可以作如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