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 27, 2010

虛招阿湯哥

自從爆出科學教派/山達基口出狂言疑雲以及已然瘋狂傳聞的兩年來,阿湯哥休息了整整一年半,娛樂新聞看不出他任何的拍片動態。直到今年暑假檔,阿湯哥以近乎暴起之姿,藉諧仿諜報動作類型的《騎士出任務》(Knight and Day, 2010)重出江湖,作為他是否還有票房號召力的試溫計。

《騎士出任務》也許還不能讓阿湯哥重回好萊塢呼風喚雨的頂級巨星寶座,畢竟本片乍看之下邏輯荒唐,故事漏洞百出,並且多數情節和笑點近乎惡搞,非常沒有湯姆克魯斯招牌的英雄形象。那是因為這部片的關鍵既非諜報、無關子彈何以都飛不近男女主角身旁一尺之距、更無關通篇故事中的政治運作和利益爭奪究竟是怎麼回事。但如果因此斷定這是一部蠢片則有失公道,在我看來這部頗有企圖心的商業片委實是部聰明的佳作。這是一部徹頭徹尾的後設電影,拆解類型元素以及明星形象的偽作品。

這是頗有周星馳精神(雖然姿態高得多)的喜劇片,它要諧仿精典諜報動作片,更是湯姆克魯斯的自嘲之作。我們看到動作追逐橋段的場景,從飛機座艙(而且一定是開始往下掉必須迫降或跳機)、公路追逐、異國情調的熱帶小島、歐洲大陸的臥鋪火車、到有著磚石路面運河窄巷的中歐小鎮,無一不是○○七系列的經典場景或是《不可能的任務》系列的招牌景觀。所有這些場景的搬演和輪番上陣,在在是要向諜報類型傳統致敬;這些經典場景,還有發生在這些場景中的妙問答以及各種因地制宜的搏鬥,才是本片的主角。故事情節的進展只是為了把這些場景串接起來,才會出現June(挑戰高齡美腿極限的卡麥蓉狄亞)在這個場景昏去、在另一個場景醒來這種看似編劇奇懶無比卻其實相當合理的安排。

當June昏去睡醒的主觀鏡頭交代場景轉換和帶動故事進展時,我們多少能意識到她是男女兩位故事主人翁中的主軸心,也是我們(觀眾)的分身。從電影開場直到結束,June不斷替我們向神祕的諜報員Roy問這個難解的奧秘: Who are you?她問的不僅是Roy的真實身分,也是湯姆克魯斯這難以參透的天王巨星。這是個雙重指涉的問題,也因為這個雙重指涉,我們才會在Roy/湯姆克魯斯在墜機後向June解釋說也許有人會向她描述他是個發瘋的諜報員時,發出會心一笑。

電影中超級諜報員Roy的真實身分終究水落石出,皆大歡喜的結局卻不真是他再次拯救永遠腐敗不堪的國家情報單位或是矢志效忠的祖國,而是俏姑娘June救了他。片中最後一次昏去睡醒的主觀鏡頭,是來自被下麻藥的Roy。到這裡電影的主觀位置才終於降臨在諜報員身上,而我們對他的認同與歷史卻仍近乎一無所知,正如同我們對湯姆克魯斯其人的認識,好像知道很多關於他的事卻其實毫不了解。結果我們看了一部諜報動作電影,情報攻防卻不是重點,故事演繹並非關鍵,甚至諜報員本人都不是故事主角;所有上述的元素都是用來指涉電影文本以外的其他東西,或是鋪陳更多的諧仿笑料。這部電影的主要人事物,竟然只有Jane是表裡如一的(雖然她的職業怪不可言)。

《騎士出任務》是部虛招處處的電影,故事情節主角,全是偷天換日的偽裝,顧左右而言他的障眼術。看完電影,我發現自己一瞬間竟有種暈眩,彷彿我和June一般迷濛。經過一陣迷亂、再醒來後的Roy,睜開雙眼發現自己人在中古跑車中,而跑車安穩停在熱帶海灘的公路邊,原來這次是June帶著虛弱復原中的Roy/湯姆克魯斯脫離險境遠走高飛。戲中Roy得回清白並有俏佳人相救,從此逍遙;戲外身陷謎團與事業困局的湯姆克魯斯,誰是能夠搭救他的天使呢?

6月 25, 2010

成長的儀式

安迪長大了,這是他結束高中生涯的夏天,他即將告別家人告別少年,展開大學生活。距離同系列的上部續集片《玩具總動員2》(Toy Story 2, 1999)將近十年,故事也和電影一起成長,安迪與玩具也陪同觀眾度過十載光陰,這是故事設定的戲裡戲外相映照的高明之處。長大的安迪對童年玩具越來越沒興趣,玩具在他生活中的位置漸漸被青少年其他玩物給取代,比如說滑板或電腦。安迪對玩具拋諸腦後,在伍迪警長率眾精心安排的一場手機呼叫主人的戲碼表現得一針見血又令人心碎,安迪對著手機頻問“Anyone there?”正是他對伍迪他們已視而不見的殘酷。

玩具們在貫穿全片的冒險,與其說是對安迪棄養下的失望反應,不如說是他們順應命運、尋找新歸宿的合理行動。從安迪家的閣樓門口、護幼中心、垃圾處理廠、到再次回到安迪手中,讓包括伍迪在內的所有玩具們—其實特別是伍迪他自己—所體認到的,並不是他們必須永遠對主人忠心不渝,而是作為玩具,他們應該要盡到娛樂的本分,所以他們最理想的去處最終不是安迪家的閣樓,而是另一個小孩的臥房。本片重要的命題,就是成長的儀式:安迪要離開童年與玩具,進入大學生活和大人的世界,伍迪一幫則也應該告別安迪,迎向新的主人。玩具縱有靈魂,但終究是玩具,它不應該只屬於一個人,然後因為人的成長而塵封於紙箱或塑膠袋中。它必須服務另一個小孩,讓他(她)歡樂,這是它成長的儀式。

從前在看前面兩集的時候,並沒有特別注意為何主要的兩個玩具人物要安排西部牛仔警長和太空人。後來才醒悟到這正是美國社會文化中必然該要有的安排:還有哪兩種人物比牛仔和太空人更能體現典型的開拓邊疆的美國精神?唯一不同的是巴斯光年能有無邊無際的太空,而伍迪卻永遠留在西部了,而且是那過去的、到了太平洋岸便是盡頭的西部。所以伍迪是當今美國社會眼中的牛仔,屬於過去的英雄,樂觀進取卻也同時守舊落伍;因此他貫穿三部電影的一致口號,是不斷提醒夥伴,他們是安迪的玩具,就算安迪拋棄他們遺忘他們,他們也不應該背叛安迪。因為除此之外他們什麼也沒有了。

另外還有個關於這系列電影與資本主義生產/消費邏輯的迷思,是大部分的玩具看起來都獨一無二。至少伍迪的例子是。誰都曉得玩具從來就是壞了再買、弄丟再買,只要沒斷或不缺錢,隨時再買就有。尤其在美國這樣的市場,大量製造永不匱缺,乃市場運作的法則。在這種環境下要如何製造每個玩具都是獨一無二的魅惑想像?讓生產線式的集體無個性和標榜個體獨特性的個人主義這兩種相互衝突的價值觀能夠在社會文化中並存,始終是美國的神秘之處。《玩具總動員》系列的魔力與幻象也正在此,Pixar團隊頗能領略箇中奧妙,當然也是其產物。

6月 22, 2010

What the f**k is OPT? (後)

怎樣才算是正式開始OPT的學生身分,怎樣又才能證明這個身份呢?理論上來說,只要美國移民局收到你的OPT申請文件並且開始後受理了,你的OPT身分就算開始了。不過有了OPT身分還不夠,必須要移民局那邊的手續辦理完畢,並且寄了一張EAD卡給你,那張EAD卡才能算是真正的保命符。什麼是EAD卡??EAD卡的全名是Employment Authorization Document。所以啦,OPT I-20能讓你留在美國,但是你要手上確確實實拿到EAD卡,才能真正開始工作。

申請OPT固然不至於分秒必爭,但是事關合法滯留美國境內的時間點,加上沒有EAD卡根本等於白搭。所以整個申請程序有他的時間敏感性,早一天晚一天可能就影響到找工作,飯碗這麼天大的關鍵,當然要計較囉。

我們剛畢業的學生可以用OPT的身分在美國呆多久呢?在那個美國還沒打著反恐搞殖民戰爭的年代,本來OPT可以擋整整一年;在過去短短一兩內的時間,這張保命符的使用期限縮水再縮水,從一年變成六個月,又從六個月縮短到如今的三個月。也就是說,從正式拿到OPT身分開始的那一天算起,如果九十天之內沒找到工作,就得掰掰走人。這規定有個但書:在有工作的情形下,還是可以用OPT身分在美國滯留一年。

這些規定聽起來很混亂,但又彷彿沒那麼複雜。那用轟ㄟ自己的情形來演練一下好了。轟ㄟ已經確定在這學期畢業了,雖然還沒拿到畢業證書,不過拿到證書時上面的畢業日期會寫今年的五月十六日,也就是說轟ㄟ的I-20有效期限也到這一天為止。從隔天算起的六十天內,也就是五月十七日到七月十五日為止,在沒有申請OPT的情況下,轟ㄟ可以合法滯留美國境內。這是所謂的grace period。

(但離奇的是申請OPT用的OPT I-20上面開始日期是七月十四日。意思是說轟ㄟ其實只能呆到七月十三日嗎?grace period其實只有五十八天嗎?真複雜…)

好,如今轟ㄟ決定要申請OPT了,因為是學業完成後申請,也就是在這grace period期間申請,照規定來說是只要在七月十三日以前美國移民局收到申請文件正式開始申請程序,就可以合法滯留美國。不過這樣實在風險太大,而且極不必要,因為可能EAD卡還沒收到合法滯留效期已經到了;更糟的是,在還沒拿到EAD卡前,基本上是沒有工作資格的,除非把學生簽證換成工作簽證,但是換工作簽證又要再等,這一拖再拖到底是要拖到何時??為了自己的權益,實在沒必要拖到最後一刻才申請,像轟ㄟ一個猶豫,提出申請的時候已經六月中旬了,雖說總還算是時間充裕,不過這有風險待會會提到。

關於OPT申請期間以及拿到EAD卡後可不可以離境,是許多人常會有的問題。照規定來講,對於第一次申請的人,只要手上有美國移民局辦理你OPT手續的證明文件,像是收據之類的,就不受不得離開美國國境的限制。但是所有人都會建議你不要這麼做,也許在這段時間進出美國會徒增許多不必要麻煩,比如說被海關刁難之類的。前人說的話要聽,既然話都說在前頭了,就姑且這麼記著。而且要注意哦,如果在OPT申請期間突然改成申請工作簽證,在等待工作簽證的期間是絕對不能離開美國的。

另外,申請OPT有一項好處是,一旦申請到以後,就算後來沒有找到工作,也可以再賺到兩個月的滯留期限。比如說轟ㄟ到時候如果順利拿到EAD卡,依法轟ㄟ可以在美國從七月十四日待到十月十二日,如果這段時間內找到工作了,OPT則自動延長居留期限到隔年的七月十三日。不論是十月十二日或隔年七月十三日,一旦OPT到期了,還會有一次的grace period,可以再合法滯留六十天。難怪人都說最好申請個OPT擺著,就算當作畢業旅行也好。

但話說回來,這一路算計下來還真的有點小複雜,不過事關自己權益,想申請的鄉親,愛珠以哦!!轟ㄟ這裡只是稍微整理一下有的沒的參考資訊,算是把相關注意事項翻成中文那樣的程度而已,鄉親還是跟專辦OPT業務的人員單位連絡,謹慎為上啊!!

6月 15, 2010

advisor/adviser

之前在寫英文寫作的時候對這個字有點小困擾,不知道該用-er還是-or,兩種用法都有人用,轟ㄟ自己是喜歡用-or因為看得比較順眼。

兩個其實是同一個字,可以互換沒有差別。在美國唸研究所的同學們對這個字應該很熟悉,不需要廢話了。牛津英文字典裡特別有說明,advisor/adviser當做指導教授指導老師是美式英語特有的用法,從十九世紀末才開始出現的使用方式,在此之前通稱各行各業的顧問。

6月 14, 2010

看片小記: 請問總統先生 (2008)

入圍2009奧斯卡最佳影片在內的五個獎項卻空手而歸的《請問總統先生》(Frost/Nixon, 2008)是一個完全平鋪直敘、沒有懸疑也沒有曲折的故事。事業下滑的英國脫口秀主持人David Frost突發奇想,要電視專訪因水門事件後閃電辭職以躲避司法調查而備受輿論撻伐的尼克森。整部電影就在描繪這個一九七七年進行的專訪的發想到結束,還有撼動整個美國的尼克森認罪自白。

本片的主要賣點在於Frost與尼克森兩人意志與心理的角力,最終達到尼克森心防潰堤承認錯誤的高潮。全片的戲劇張力與其說是導演朗霍華掌握節奏的能力,不如說得益於這個專訪本身就是個充滿政治話題與戲劇效果的歷史事件:尼克森的狡猾、Frost事業的綜藝性格、專訪本身的峰迴路轉,讓我們看到這個專訪是怎麼成為尼克森本人也是美國沒有預料到的庭外公審。朗霍華透過本片讓我們窺看專訪始末的背後故事,精準地表現了尼克森如何先發制人,讓Frost從兩人首次見面一路吃癟到近乎整個專訪。他也讓我們也看到最後一次專訪前的某個夜晚,尼克森酒後與Frost的一次電話交談,以及這次交談激發的Frost的旺盛鬥志,也才因此Frost會在專訪的最後一段對尼克森毫不放鬆咄咄逼問,讓尼克森在毫無招架之力下承認自己的過錯。

這次專訪本身的歷史意義和牽涉人士之關鍵,使它成為一個政治事件。但我們不要忘記它同時也是個媒體事件,它的戲劇張力來自於它本身就是一場表演。這部電影一開場,Sam Rockwell飾演的傳記作家James Reston Jr.簡短的一段偽訪談,就說到尼克森充分掌握他對電視的了解,而能操作他自己以及其他人的螢幕形象。也就是說,一個人物表現出的螢幕人格,完全決定了他人如何認識並在心目中定位這個人物。專訪開始前尼克森對Frost看似閒扯淡的對話,後來卻影響電視前Frost的表現,讓Frost變成一個結巴的蠢蛋,對比尼克森看似親切真誠的侃侃而談,讓兩個螢幕人物高下立判。對於電視前的觀眾,對於沒能親身與尼克森Frost交往的他人來說,媒體形象就是他們本人。如果不是後來尼克森卸下心防承認錯誤,歷史與輿論對他的評價可能還有許多爭議,但是觀眾心目中的Frost,必定永遠會是個沽名釣譽的跳梁小丑。

同樣的邏輯也可以用來理解所有的公眾人物與歷史事件:我們都是隔了一層紗在看那些不認識的人事物,真相既遙不可及,也是我們所能讀到看到聽到的全部。就這一點來說,本片的主角有三個:尼克森,David Frost,還有電視。電視和文學或電影相對比下,它的力量在於立即而且鮮明地烙下任何它想要透過螢幕在觀眾心目中烙下的印記,那是銘刻作用的力量,也是表演者的速食舞台。從表演的角度來看,專訪中的尼克森可能是完美的演員,卻也是徹底的失敗者;而攝影機本身可能同時是捕捉「真實」的完美媒介,卻也許恰恰是點醒我們企求逼近那真實的理想有多麼虛無的證據。電影到了尾聲,不是Frost為他的勝利與回春的事業高唱凱旋之歌,而是James對電視媒體在這次事件中的意義與反省。他的畫外音這麼說道: “You know the first and greatest sin of the deception of television is that it simplifies; it diminishes great, complex ideas, stretches of time; whole careers become reduced to a single snapshot. At first I couldn't understand why Bob Zelnick was quite as euphoric as he was after the interviews, or why John Birt felt moved to strip naked and rush into the ocean to celebrate. But that was before I really understood the reductive power of the close-up, because David had succeeded on that final day, in getting for a fleeting moment what no investigative journalist, no state prosecutor, no judiciary committee or political enemy had managed to get; Richard Nixon's face swollen and ravaged by loneliness, self-loathing and defeat. The rest of the project and its failings would not only be forgotten, they would totally cease to exist.”

6月 09, 2010

六月電影亂入之二

《刺客公敵》Killers, 2010

我承認,我是豬。我想看這部片只有一個原因,就是看雖然選片有問題但是有型有格的金髮波妹Katherine Heigl是不是依然那樣辣汪汪。片爛我可以忍受,只要小黑狗有對我風騷一下就好。

更正:Heigl的銀幕形象從來就沒有風騷過;更糟的是,她打從一炮打開美國電影市場的《好孕臨門》(Knocked Up, 2007)以來,就一直重複那套有點硬梆梆有點難搞又有點憨直的鄰家傻大姐形象(聯想到鄭裕玲,不要問我為什麼)。偏偏她老招一直耍,接連幾部片下來竟也票房不惡,只好任由她繼續剝削自己的剩餘價值。反正小黑狗只要還甜美可人,三不五時露點長腿大波,她的搞笑片十年內還是有一定的票房實力吧?!(我就是沒出息的那一個…)


(這張撩死人的竟然是張片場劇照因為電影裡面完全沒出現,Kutcher你假公濟私太超過了吧啊啊啊!!)總之,我對這種不愛惜自己籌碼也無意開發表演潛力的演員大多很失望,雖然V不同意,但是我認為以小黑狗的外型,還有她在《實習醫生》(Grey’s Anatomy, 2005–)的表現外加一座艾美獎的實力,根本很可以挑戰高難度的浪漫文藝片或劇情片。讓她來演瑪麗蓮夢露搞不好會令世人驚豔,就像Jamie Foxx演雷查爾斯一樣。不過,以我對本片的期待和她端出來的菜色…嗯…我滿足了!!

好,回題。這部小黑狗和Ashton Kutcher合作的愛情動作片—真的是愛情動作片不是A片,企圖融合浪漫愛情喜劇和諜報動作兩種南轅北轍的類型,雖然說不上七拼八湊四不像,但也頂多是個沒頭沒腦漏洞百出的庸作。有影評把這部片和伯恩系列作比較,認為是愛情喜劇版的Jason Bourne;比較貼切的會聯想到,沒錯,就是Brangelina的定情作《史密斯任務》(Mr. & Mrs. Smith, 2005)。差別在於這部片中的御用殺手Spencer (努力轉型且身兼製作人的Kutcher)並不是身懷絕技一敵百的頂尖刺客,令他陷入重重殺機的也不是什麼即將被揭發的機密陰謀;Spencer身手並不俐落,欲置他於死地的殺手都很搞笑,而且主謀下令暗殺他的理由也很荒謬。

因為這都不是重點。

(如果這都不是重點那還有什麼能看啊,難怪網友對這部片倒盡胃口,真的不能怪他們)

我這麼說好了。這部片不只是《史密斯任務》的搞笑版,它應該看作是《史》和《超完美嬌妻》的變形合體(The Stepford Wives, 2004一定要是妮可基嫚這個荒謬可笑的版本感覺才對)。退休殺手Spence隱瞞身份和Jane結婚後住到一個中產階級社區,平靜無波的生活過了三年,有一天Spence突然遭到同事鄰居瘋狂追殺,他過去的殺手身分才在Jane面前曝光,他們也才赫然驚覺三年來的同事鄰居都是暗伏的殺手。

這是當代美國中產社會的黑色寓言。美國中產階級那套特有的郊區文化,乍看下草坪修剪整齊、窗明几淨、各事物井然有序、人人安居樂業,怪異的是那種看似親切有禮的社區里鄰,人與人的距離其實很遙遠。相敬如賓又極注重隱私的生活默契下,彼此之間根本了解極少,房幃內各自的幹什麼勾當耍什麼心機,套一句咱們的話,當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中產階級郊區文化特有的偽善,就是架構在這種看似親近實則陌生的人我關係上。而美國中產郊區這種的生活型態呈現的高度反差,往往也正是它令人感到毛骨悚然之處,因為它讓我們看清熱絡周到根本和誠懇一點關係也沒有。

《刺客公敵》對美國社會最精采的嘲諷,就是出現在那友朋接二連三變身為敵人的情節。這個擺明從射擊電玩遊戲裡那種射倒一個又一個的對手的設計,從表面看是搞笑又荒謬的殺手故事,但隱藏在故事背後的,乃是對美國主流文化相當一針見血的政治觀察。

6月 07, 2010

六月電影亂入之一

過去一週來上戲院看的兩部電影都是喜劇類型,那種夏天一到肯定會上映的標準暑假檔。不過我兩部片看下來,好笑是也有笑到,可是我覺得他們也是恐怖片。怎麼說呢?請看:

《史瑞克快樂4神仙》Shrek Forever After, 2010

整整十年前諷刺童話夢幻泡泡、卻又安然棲身主流之中的《史瑞克》(Shrek, 2001),甫問世立刻成為好萊塢的動畫經典。它的貢獻與其說是徹底顛覆童話故事的邏輯,不如說是對於童話故事本身的反省。它鬆動了童話世界把美善與醜惡綁在一起的絕對而且簡化的對立邏輯,所以我們看電影裡反轉或嘲諷這些邏輯的時候,都知道它的笑點。雖然真愛依然無敵,正邪仍舊不兩立,但是在這些陳腔濫調之外,許多價值觀與偏見,還有預設立場,都透過電影被稍稍攪動擾亂一番。因為史瑞克非常認真的惡搞,我們對認同政治的聯想能夠有多那麼點彈性。童話世界並未因史瑞克而徹底崩潰,我們卻因此得到在這個世界中有一小點反叛騷亂的寶貴能量,這是《史瑞克》賜給我們的小小解放的可能性。

十年光陰讓史瑞克系列一路發展成四部曲,如今史瑞克與費歐娜公主生了三個小寶貝,驢子與火龍也共享天倫,一切如所有童話故事的結局,他們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但史瑞克感到每天反覆的美滿生活越來越不美滿,他對小史瑞克要把屎把尿厭煩,也不想整天被身邊的人簇擁崇拜。他懷念從前人人畏懼、可以遠離群眾並且恣意吼叫的生活;當有人提出(誘惑)要他拿生命中的一天來做交換,讓它可以過一天他想要的日子時,史瑞克很快地答應了,也開始他整個混亂不可收拾的遭遇。

從這個角度來看,史瑞克最終章延續已經是炒冷飯的《史瑞克三世》(Shrek the Third, 2007),討論存在焦慮、生命意義和認同價值,除了平行時空與歷史改寫這等頗有科幻意味卻又徒具形式的題材外,大致並未脫離前述的存在主義課題。我們大可以說史瑞克犯賤,美滿家庭和熱情摯友他不要,寧願冒著未知的風險去放棄過去生命的一天。這樣講其實也對,但是這部片給我—還有V—最大的啟示,不是我們應該要珍惜身邊已有的幸福,而是對於我們現有的生活,無論是美滿或不滿的,我們連從中逃脫那怕是一天的可能性都沒有。對於你所有的一切,不管是好或不好的,不該抱怨煩悶,不應妄想逃離,你甚至只想有那麼一天做自己想做的,要自己想要的,都會遭致難以想像的懲罰。

這根本就是中產階級法西斯。這部片是對於嚮往家庭與婚姻生活的人最赤裸裸的反面教材,因為一旦你踏入家庭生活,你就再也不能、也不應該做你自己了。對比第一部史瑞克電影那小小的反叛與解放,《史瑞克快樂4神仙》對於中產生活失序那種深深的焦慮與恐懼,還有它為了捍衛家庭價值不惜完全抹煞個人性格的偏執,實在讓人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