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 04, 2014

2014金馬國際影展 青春殘酷物語 (1960)

(突然對那個時期的手繪電影海報著迷)
早在大島渚成為異色作品《感官世界》(1976)的同義詞之前,創作初期的大島渚是以關注先後兩份美日安保條約(但主要是引起最多爭議也引發最大型衝突的1960年第二次安保條約)、以及因而肇起的學運等武裝抗爭行動,做為他的核心創作關懷。就在大島渚於1959年以導演身分出道的隔年、也就是1960年,他一口氣推出三部作品,其中至少有兩部以安保條約的抗爭運動為故事背景,一部是今年的新北市電影節推出數位修復版本的日本夜與霧》(日本の夜と霧),另一部則是以數位修復版本參加今年金馬國際影展的《青春殘酷物語》。

故事設定在1960年當代的青春殘酷物語》,並未直接探討安保條約與學生運動,不過其煙硝甫息的躁動餘韻還四散在故事背景,女主角姐姐的醫師昔日男友,便在故事中不斷提到反安保運動的過去以及他宛如自我放逐的當下;男女主角在街頭偶遇的陌生男子,也在酒醉之於向她們懺悔般,訴說反安保運動功敗垂成,造成年輕世代的迷失,是學運世代的愧疚。成長於戰後美軍託管、也未經歷學運抗爭的這群年輕世代,面對消費文化與資本主義撲境,在迷惘與放逐中只能浪擲青春於享樂與虛無,是大島渚在《青春殘酷物語》著力鋪陳的主題。他想要談的是反安保運動的失敗,而眼看1950年代成長的世代迷忘於拜物拜金之中,更想談一整個世代的心靈貧乏,就連追求愛情都是惶惑困頓的,不知道自己要的是甚麼、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將往哪裡去。

《青春殘酷物語》很讓我想起石原裕次郎主演的《瘋狂的果實》(狂った果実, 1956)。兩片都處理日本戰後在美軍託管結束後經濟開始復甦的年輕世代經驗,不同的地方在於後者頗有呼之欲出的狂野浪蕩氣息,強調年輕世代的輕狂風騷,對於物質文明與消費文化沒有太多的批判,反而在精神上頗呼應明治時期的西化思維。相較之下,《青春殘酷物語》站在馬克思政治觀的左派思維,對於安保條約作為美帝批著資本主義外衣與商品拜物教侵蝕日本社會有清楚的批判,對於反安保運動的歷史任務也有強烈的使命感。因此《青春殘酷物語》比《瘋狂的果實》憤怒得多,而這種鮮明的政治立場與情緒也反映在電影美學上:觀察夠銳利的觀眾可以注意到,《青春殘酷物語》的視覺風格強烈,不僅肢體語言充滿暴力,顏色鮮艷大膽,更能從演員顏面與頸肩手臂上的水漬反光清楚感受到抹不去、擦不乾的濕黏質地。凡此種種,都突顯大島渚在本片特意經營的視覺,傳達出他眼中戰後世代集體躁動不安的政治潛意識。顯然這種集體的躁動不安,至少對大島渚而言,已成為1960年代青春期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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