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 10, 2018

2018女性影展 兩帖

俏冤家 (Älskande par, 1964)
艾蜜莉夜夜Yeah (Wild Nights with Emily, 2018)

今年女影適逢25週年,過了四分之一世紀,小女孩長成妙齡少女,更何況咱們女影可是寶島第二老牌的國際影展,放眼東亞也是極少數以性別為主題的影展,自然是值得歡慶的大事。今年提前並盛大舉辦,邀來許多不曾引進寶島的舊作,搭上數位修復的順風車,讓我大開眼界也荷包失血,一個週末要消化多達十部作品也是體力上的火焰挑戰。在這裡就幾部較有心得的作品分享個人觀後感。

超過半世紀前問世的瑞典作品《俏冤家》將時空設定在又半世紀前的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前夕,一個舊貴族(或也是中產階級)的莊園內三名年輕女子先後懷孕,在醫院中憶起莊園別墅發生的一段往事。這三名年輕女子,Angela出身優渥、美麗動人,卻在莊園邂逅老醫師後發展出婚外關係,進而暗結珠胎;Adele家道中落,成年後在莊園幫傭,憤世嫉俗又自怨自艾;Agda天真爛漫沒有心機,在莊園裡擔任來訪藝術家的模特兒,也在夏日宴席中與第一次相遇的年輕軍官於野草叢中發生關係、進而懷孕,卻順應軍官與藝術家自作主張的安排,和藝術家締結婚約、並繼續與另有婚約的軍官保持情愛關係。

這三名女子還各有童年往事,而《俏冤家》以某種心理分析式的角度,藉此提示了她們的青年處境:Angela在寄宿學校時遭女老師在沖浴時裸身示愛,同性情慾暗示了她在將來即使與男人發生關係並懷有身孕,最後卻和獨身的阿姨相互扶持照顧,決定共同扶養孩子。Adele在少女時期經歷父母離異的家變,與男友的戀情也以仳離告終,這些童年/少年經驗導致她性格中的煩鬱與憤世。Agda則完全不同,她樂天單純的個性讓她即使在童年遭男人誘惑甚至性侵,也沒因此改變一絲一毫那無可救藥的純真;她或許顯得愚蠢無知,但這無知也成為她展現解放與自主的武裝,她比任何人都更能享受啜手可得的愉悅。

影展手冊提到,《俏冤家》團隊為柏格曼的班底,想必這是本片的敘事有濃濃柏格曼氣息的原因。但《俏冤家》較典型的柏格曼作品有更活潑的鏡頭語言,切換在不同時空的大膽剪接以及此策略所造就的神秘氛圍,更是柏格曼電影所無。此外,《俏冤家》最令我驚歎者,在於它一一點名戀童、性侵、厭女、戀父、女性自主與情慾、乃至於女同情慾等課題,二十世紀前半葉歐洲中產階級社會的女性相關議題,幾乎收攏其中,氣魄、野心之大前所未見,難以相信這是導演Mai Zetterling的第一部長片。

延伸閱讀:關鍵評論網精選影評《女性主體的感情紀事》

氣質獨特的喜劇片《艾蜜莉夜夜Yeah》是令人心曠神怡的輕巧之作。它很像是一部翻案作品,針對美國十九世紀詩人艾蜜莉狄金生的兩樁公案挑戰既有的說法:一是她足不出戶與人不親,一是她與嫂嫂過從甚密的情誼。本片以充斥全片的幽默與嘲諷,重寫艾蜜莉狄金生的人生故事:終身未嫁且不與人親的艾蜜莉,實有古靈精怪的性格,對於文壇頗多關注,也試圖出版著作;同時,她從小就和蘇珊相親相戀,即使—或者說正因此—蘇珊後來決定嫁給艾蜜莉的哥哥、兩人因此成為姻親,兩人更進一步維繫多年的親密關係。

《艾蜜莉夜夜Yeah》毫不曲折複雜,但它的簡單易懂、討喜好消化,實則包裹了上述的翻案企圖心,賦予愛蜜莉狄金生立體、豐富而活潑的形象。她的熱情不遜於任何人,只是全然投注於紙上,而紙張上的詩句多是獻給她的摯愛,蘇珊。這也是本片的動人之處,電影尾聲的幾個片段,讓我們看到艾蜜莉的手稿上被抹除塗改的痕跡,一一透過科技還原而重現原貌,在在是艾蜜莉像蘇珊示愛的證據。或許艾蜜莉一生低調索居,正在於她深明事理,知道她與蘇珊的情誼難見容於世,因此小心翼翼地保護著這戀情;而這樣的洞察,也恰恰在書信字句於她身後遭塗改抹除得到證明。本片能如此輕巧可人,除了新秀導演Madeleine Olnek靈活的功力,兩位主要演員Molly Shannon與Susan Zielger恰如其分的演出亦居功厥偉。

沒有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