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 16, 2018

看片小記 柏格曼:大師狂想 (Bergman: A Year In a Life, 2018)

1957年是柏格曼展翅高飛的一年,這一年,他有兩部影史留名的經典《第七封印》、《野草莓》上映,並且拍攝了包括《野草莓》在內的兩部電影作品(是的,《野草莓》在一年之內從發想、製作拍攝完成、並且上映);同時他還製作了一部電視電影以及四齣舞台劇。

趕在柏格曼百年冥誕推出的紀錄片《柏格曼:大師狂想》,敘事起點便是1957年的柏格曼。但這部片嚴格來說有點文不對題,因為它足足有一半的篇幅在談柏格曼的少年時期與電影創作的關係,並非如原文片名所示只談那一年,談的也不全然是大師的「狂想」。本片談柏格曼的中產階級出身,嚴厲的牧師父親,在創作中投射個人成長經歷,以及他不太可靠、經常混淆的記憶。且不提本片似乎無意、也無能解密柏格曼電影巨匠的哲思來由,它甚至也很少試著讓觀眾知道柏格曼的思考邏輯;《柏格曼:大師狂想》只是將這位電影哲人的許多幕前幕後的片段湊在一起,試圖搞懂這一切如何可能,讓一個人能催谷出如此沛然的創作能量,在一年內成就這麼多驚人的作品。

這樣的紀實影像敘事,約莫也無異於以另一種方式神化柏格曼:他焦慮躁鬱、進出病房,感情生活混亂,家庭生活一塌糊塗,卻還是能拍出一部又一部的神作,並且接連奪得大獎。當然我們也可以反過來看:幾乎是空前絕後的電影大師,在幕後也不過是個易怒不耐、待人惡劣、同時私生活亂糟糟的男人。在膜拜神祇之外,《柏格曼:大師狂想》確實試著呈現一位爛男人、暴君,當工作狂發作時幾乎可以把家庭完全置之不理,以至於有幾個孩子、哪年出生都說不清;這或許也說明了為何他的子女無一入鏡接受訪問(除了老情人、也曾是工作夥伴、更為他生下一女的麗芙烏曼)。而他似乎源源不絕的精力也用在周旋於妻子與眾情人之間,身邊友人、包括他自己,可能都說不清何時與誰交往過。另外,當他控制狂在幕後發作時,可以讓他隨時處於情緒失控的邊緣,使他暴躁易怒、輕易咆哮,同時對於他人異見絕不包容,讓他的工作夥伴、子弟兵們無不崇敬膜拜他的才華、同時又對他的情緒控管絲毫不敢領教。讓柏格曼因《第七封印》一舉推上影壇主流的麥斯馮西度,在本片也未現身,箇中是否有何秘辛,同樣引人尋思。

在大師百年冥誕之際推出的《柏格曼:大師狂想》,與其說是致敬,更有點像是挖掘這位大師鮮為人知的黑暗面。它或許想要我們重新檢視這位無疑絕頂出色的電影導演,在我們得知他濫情、絕情、狂暴、殘酷的諸多面之後,再回頭看他那些絕頂出色的影史經典,是否還能以同樣的崇敬、純粹,去聆賞這些作品?這是這部紀錄片給我的一響醒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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