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 11, 2009

老師的感性

大約半個月前我老闆主持的研究中心辦了個小型研討會。活動結束、收完攤後,我陪老闆走路到她的車旁,邊走邊聊到我的論文進度和他幾個其他學生的近況。我們在出大門前停步,站在那像候車室般的小房間聊了起來,聊著聊著她忍不住又開始發起她眼中師生關係淪喪的那股牢騷。

她說到現在的老師與學生關係大不如前啦,老師也不再關心學生的寫作和生活啦,學生也只功利地求快快畢業快快進入市場啦(難不成要在這陪妳養老嗎?);總之,師生之間淪落為單純的上課—寫報告—批改—寫論文—口試過關的功能而已。像我們這種有經濟壓力的尷尬處境,在她眼中好像是枝微末節的小事,不過我一個做學生,即使是論文已經寫到下半場的資深博士生,頂多也只像是丐幫裡的一袋長老,在她這種六袋長老面前,想放屁也只有偷偷放的份。

不過她牢騷發著發著,話題轉到身為老師的心情,倒是說了一段很感性的話。她說:我們做老師的看著學生來來又去去,有時候看到才華在這裡閃現然後離開,有時候看到學生掙扎受苦,然後離開。她便提到她在阿根廷讀到的一本小說,故事的主角是個以替人寫信維生的人,專門在車站為不識字的人寫信讀信(這是中央車站的劇情吧?)。這個人從車站離開去旅行,到了各個村莊暫時落腳;村民知道他識字,也來請他寫信讀信,於是他每到一個村莊就多逗留一陣,也解決了她的盤纏問題。慢慢地他發現,扮演這寫信讀信者的角色,讓生命、故事與訊息透過文字呈現出來,並藉由他得以往來反復,變成他生活生命的一部分。

於是我老闆說,她在讀那故事的時候,感覺到老師也就像那個故事主人翁,靜靜看著無數學生與論文在她生命中川流過。

我承認,我老闆的執拗、嘮叨、古怪,偶而會到讓人抓狂的地步;但那些特異的脾性全是來自她性格中那令人難忘的熱情和某種浪漫(不是羅曼蒂克)。當時金色夕陽斜進大片玻璃窗的黃昏,我靜靜站在她的身旁,聽著她講述那一小段(現在已經記不牢的)故事,還有她娓娓道來算是她的人生體悟吧。在那恍如詩般的片刻,我感到一股溫暖,就像那道夕陽,閃現在那方斗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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