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倫番外編：羅馬浴場

(背景是Bath Abbey)

這篇記遊欠了太久，雖然也沒欠誰，但拖過兩個季節、拖過跨年、又拖過農曆年，如今時空遷移，莫說記憶已不猶新，心境也不同了。但每趟旅行都是值得回憶的，這趟也是，藉由書寫回顧一下總是好的。

巴斯小城有個引人遐想的名字，彷彿去了就準備脫衣沐浴，徹底放鬆。但我對巴斯其實沒什麼認識，印象中只有珍奧斯汀的小說改編作品《勸服》(或譯勸導/Persuasion，但總覺得翻得都不好，沒有珍奧斯汀的細膩美。我看的是BBC製播的2007年版本，精緻無比，非常好看)。規劃英國行程時，我們同意要選個倫敦附近的小鎮去住幾天，最後這曾在珍奧斯汀文學地景中出現過的小鎮便雀屏中選。

巴斯距離倫敦不遠，約位於英格蘭島中西部，從倫敦搭直達火車西行，途中暫停二至三站，約一個半小時就到了。雖然位於內陸，但巴斯的起步可沒比倫敦晚，甚至可能比倫敦還要早出現略具規模的城鎮，而這一切都要感謝巴斯的天然資產：溫泉。羅馬帝國極盛時期，版圖曾觸及英倫諸島，倫敦有羅馬遺跡，巴斯則名符其實，確實和洗澡有關，但不是動詞、而是名詞—浴場。早在西元一世紀中，羅馬帝國的觸角就伸到巴斯所在地，這個愛洗澡的國家簡直就是有溫泉探測天線般，來到這裡、發現全英格蘭唯一的溫泉、建城拓殖。但也有一說是更早之前的居爾特(或稱凱爾特；Celtic)時期，此地已有神廟，爾後引得羅馬人來此探勘，發展成羅馬時期英格蘭島的泡湯勝地。

羅馬人在巴斯蓋了一座極具規模的浴場，並且在接下來的三世紀間陸續擴建成今天的規模；但五世紀羅馬帝國因覆滅而退出英格蘭後，浴場便逐漸廢棄不用長達千年之久，直到十六世紀伊莉莎白女王時期，由於浴場療癒的風潮在英格蘭復興，才大舉修繕、並為巴斯逐漸帶來觀光人流。但目前為止說的浴場建築都是地面以下的部分，如今看到地面以上的建築體，都是走入十九世紀的大英帝國時期啟建的；但十九世紀以降的改建加上戰火烽起，也讓浴場斷斷續續開放，到了1970年代末期又因意外而關閉，從此浴場便不再使用。大約、可能也是這個時期，浴場開始全面整建成博物館，如今雖然溫泉仍汩汩湧出不曾稍止，但此處已完全失去浴場的作用。

(浴池由於廢置多年，池水因氧化而變成一片碧綠，但這碧綠對人體有害，因此館方禁止遊客觸碰飲用)

博物館提供的導覽行程鉅細彌遺資訊豐富，不但具體而微地介紹浴場歷年來的擴建經過，也儘可能地讓遊客能近距離欣賞浴場內保留完好的各項器物，出土的古神廟石雕、古羅馬人許願祝禱用的銅鐵片、古錢幣、浴間等等，無一不備。可能是因為這羅馬浴場已由聯合國認定為納入保護的文明遺產(整座巴斯城市早在1987年便被聯合國指定為世界遺產)，也可能是每年數以百萬計的遊客之故，英國政府將這博物館經營得無比周到完善，小小的館區好好逛可以待上一兩個小時，用心的程度絕不亞於大英博物館。當然，館方也很幸運，十八世紀初偶然間出土的浴場石雕神像，讓後人得以拼湊浴場兩千多年前的原初風貌。原來這座浴場供奉的守護神是羅馬人的智慧之神Minerva。

Minerva和許多希臘羅馬神話故事中的神祇一樣，管的東西很多，主掌智慧之外也管商業與手工藝術；她同時還是戰神，故在羅馬神話中相當於希臘的雅典娜。象徵Minerva的聖獸是貓頭鷹，因此在羅馬神話中，這貓頭鷹也稱作owl of Minerva/Athena，牠所象徵的也大約是知識、智慧等。而根據居爾特神廟起源說，那座早於羅馬時期的神廟便祭祀著鐵器時期在此地獨有的神祇Sulis；巴斯在羅馬帝國時期的名稱叫做蘇利斯之水Aquæ Sulis，或許也間接證實了巴斯起源早於羅馬帝國的說法，可能也是這原因，Minerva有時也稱作Sulis Minerva。這下古希臘女神雅典娜、羅馬神祇Minerva來到巴斯，和在地神明Sulis水乳交融、入境隨俗，也算三位一體了。

*巴斯的羅馬浴場博物館網站由此去。這博物館設計相當用心，值得花時間慢慢走看，建議至少規劃個兩小時；若加上博物館附近的街市商店，可能要三、四小時才會摸索出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