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 25, 2010

成長的儀式

安迪長大了,這是他結束高中生涯的夏天,他即將告別家人告別少年,展開大學生活。距離同系列的上部續集片《玩具總動員2》(Toy Story 2, 1999)將近十年,故事也和電影一起成長,安迪與玩具也陪同觀眾度過十載光陰,這是故事設定的戲裡戲外相映照的高明之處。長大的安迪對童年玩具越來越沒興趣,玩具在他生活中的位置漸漸被青少年其他玩物給取代,比如說滑板或電腦。安迪對玩具拋諸腦後,在伍迪警長率眾精心安排的一場手機呼叫主人的戲碼表現得一針見血又令人心碎,安迪對著手機頻問“Anyone there?”正是他對伍迪他們已視而不見的殘酷。

玩具們在貫穿全片的冒險,與其說是對安迪棄養下的失望反應,不如說是他們順應命運、尋找新歸宿的合理行動。從安迪家的閣樓門口、護幼中心、垃圾處理廠、到再次回到安迪手中,讓包括伍迪在內的所有玩具們—其實特別是伍迪他自己—所體認到的,並不是他們必須永遠對主人忠心不渝,而是作為玩具,他們應該要盡到娛樂的本分,所以他們最理想的去處最終不是安迪家的閣樓,而是另一個小孩的臥房。本片重要的命題,就是成長的儀式:安迪要離開童年與玩具,進入大學生活和大人的世界,伍迪一幫則也應該告別安迪,迎向新的主人。玩具縱有靈魂,但終究是玩具,它不應該只屬於一個人,然後因為人的成長而塵封於紙箱或塑膠袋中。它必須服務另一個小孩,讓他(她)歡樂,這是它成長的儀式。

從前在看前面兩集的時候,並沒有特別注意為何主要的兩個玩具人物要安排西部牛仔警長和太空人。後來才醒悟到這正是美國社會文化中必然該要有的安排:還有哪兩種人物比牛仔和太空人更能體現典型的開拓邊疆的美國精神?唯一不同的是巴斯光年能有無邊無際的太空,而伍迪卻永遠留在西部了,而且是那過去的、到了太平洋岸便是盡頭的西部。所以伍迪是當今美國社會眼中的牛仔,屬於過去的英雄,樂觀進取卻也同時守舊落伍;因此他貫穿三部電影的一致口號,是不斷提醒夥伴,他們是安迪的玩具,就算安迪拋棄他們遺忘他們,他們也不應該背叛安迪。因為除此之外他們什麼也沒有了。

另外還有個關於這系列電影與資本主義生產/消費邏輯的迷思,是大部分的玩具看起來都獨一無二。至少伍迪的例子是。誰都曉得玩具從來就是壞了再買、弄丟再買,只要沒斷或不缺錢,隨時再買就有。尤其在美國這樣的市場,大量製造永不匱缺,乃市場運作的法則。在這種環境下要如何製造每個玩具都是獨一無二的魅惑想像?讓生產線式的集體無個性和標榜個體獨特性的個人主義這兩種相互衝突的價值觀能夠在社會文化中並存,始終是美國的神秘之處。《玩具總動員》系列的魔力與幻象也正在此,Pixar團隊頗能領略箇中奧妙,當然也是其產物。

沒有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