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 23, 2008

TDK 預爆/報

黑暗騎士北美開埠首週,至今已經打破紀錄試列如下:

A) 北美首映週末票房$158.4佰萬美元,取代去年蜘蛛人3的$151.1佰萬。

B) 首日/單日票房$67.1佰萬美元,超越先前蜘蛛人3的$59.8佰萬。

C) 目前得知應該也會破的紀錄還有: 上映四日票房即將以$180+佰萬美元打敗蜘蛛人3的$161佰萬美元。同時,最快破兩億美元票房的天數也幾乎可以確定在今天(上映第五天)超越由神鬼奇航3蜘蛛人2及星際大戰二部曲共同保持的八天的紀錄。

D) IMDB網路票選史上最佳電影。

最後這點值得一提。打從我成為IMDB的固定讀者乃至於註冊會員,十年以來的IMDB Top250冠軍始終是教父第一集,投票數累積到今日的近三十萬人,積分始終維持在九分上下(滿分十分)。黑暗騎士上映三天,灌進近六萬票,積分9.7,一舉就讓教父翻了盤。即使隔天票數累積到了九萬票,積分仍有9.5。十年多來話題電影無數,即使是票房影評雙雙吃香的魔戒三部曲,也沒有這等氣勢。

黑暗騎士到底有多好看啊?!本來打算趁明天下去接機順便在林肯廣場看IMAX,結果V和Y好心告訴我快訂票因為聽說星期三的日場票已經賣光了,我還不信。結果還得在市中心外半小時車程有IMAX戲院的地方好不容易才殺到兩張票。

有沒有這麼扯啊?

明天,明天在IMAX戲院裡見真章!



資料來源: IMDB, Box Office Mojo.

7月 18, 2008

詭譎

發現國文課荒廢了好長的時間,今天正好寫到這詞,就來玩玩。

這兩個字怎麼唸?第一個字唸做ㄍㄨㄟˇ,跟鬼同音,大家應該都知道了。比較難的是譎,會唸的有多少呢?不求甚解的我從來就是有邊讀邊,今天用新微軟注音打這個字就吃到苦頭了。

猜到了嗎?譎唸作ㄐㄩㄝˊ,音同絕。

詭譎光看字面就讓人不舒服,一組詞裡面有詭這個嫌疑多多的字,一定不是好詞。根據教育部國語辭典網站的資料,詭譎有兩個意思,其一是變化無窮的樣子;比較中性的詞,前貼文形容Guillermo del Toro華麗多變的視覺風格,裡面用的詭譎比較接近這個意思。

詭譎的第二個意思就比較負面,用以形容奇特怪誕者,使用的例子是三國演義第三十三回:「曹操為人詭譎,薄待吾等,吾今還扶舊主,可疾開關相納。」說來奇特怪誕也是del Toro的視覺特色,所以用在這裡也可以通。

話說回來,譎還真不是個好字。它除了用來形容奇異怪異,當動詞用是詐欺,也能用作決斷(這就比較中性)。譎當副詞用還是隱晦不直言的意思。不過這些都是前人風雅之士不帶髒字的罵人法,辭典裡舉的例都是一千年前讀書人在用的,現在罵人不這麼拐彎抹角了。你搞怪,你不直接,人家就說你有病,變態,龜;反正有病變態龜多好用,什麼病都能罵。

這麼講好了,哪天你要罵人家說話不直接,說他何以譎言,他還反咬你一口,說你幹麻講話怪怪的啊!所以說譎言者道諫者以譎譎,正是古風喪盡,連髒話也等而下之。讀書人,你都變蚊子啦!

7月 14, 2008

收假

青挺著大肚子來到家裡,和媽聊起害喜跟待產的事。沒有插嘴的餘地,不想自討沒趣,只好出門亂晃。

門口那段路正好在重鋪柏油,整條路封了十幾公尺,只留下水溝蓋一肩膀寬的窄道給行人走。熱烘烘的白煙混著瀝青的沉滯氣味,走過一陣暈眩,卻又有種癲狂的快感。

好處是,往後家門前路就平坦好走了。

回到家青還沒走。想起明天要收假。也許是因為這樣才整個下午走丟的狗似地到處亂晃。多年來不想再回去了,到了收假前一刻卻還是拖著不情願的步伐,回到營區報到。其實我是不必回去的,想著想著,手裡又提了行李。

青和媽大概也不能明白,為何我總是離不開部隊。那無所不在、永無止盡的軍旅。像家門前新鋪好的柏油路,瀝青的微焦氣味有無形的重量,一旦爬上髮膚鑽進口鼻,就也在腦子裡貼紙般沾上了,抹也抹不掉。

我不想再回去了。

我不想再回去了。

7月 11, 2008

胖打的真功夫

我是在半推半就之下跟著她進戲院看的這片子。之前Y找我時興趣缺缺,心想這樣的好萊塢動畫喜劇,除了重炒東方主義的冷菜還能有什麼新鮮的?雖然夢工廠的動畫整體水準僅次於Pixar,但是一想到把中國故事改編得不忍卒睹的花木蘭就覺得no, thanks…

想不到成績出乎意料。這部片真的還不錯,算得上聰明的商業片。娛樂效果有了,雖然很多笑點都很低,至少都是標準的笑料。開場的胖打夢境,竟然做出皮影戲的效果,馬上就吸住我的眼睛,雖然只有短短不到一分鐘,但是創意極好,令人驚喜。編導組合顯然針對中國武術和武打片傳統做了功課,大部分元素和橋段都看得出盡心參考的誠意和努力。比如說五個弟子的角色設計和功夫背景,是擷取了幾個功夫片的常見拳法大鍋炒,既有五形拳的虎鶴蛇等三種、也有猴形的通臂拳和螳螂拳。用筷子搶食物在餐桌上過招也是常見的橋段,師父藉由胖打的食慾誘發他(牠?)精進武藝的欲望,是典型切磋武藝的方式。至於武功深不可測的烏龜,雖然處處可見大師尤達的影子,但相當符合江湖中高手不顯於形的理念(其實這樣是說反了,因為尤達的形象本來是參考東方不可捉摸的神秘感)。最最貼合武俠敘事的模式之一的,更是武藝高強卻因為心術不正被逐出師門的大弟子登門尋仇的情節,也不知道是武俠小說偷學西方弒父情結的戲劇要素,還是中國文化裡養子不教父之過的父權包袱(養豹為患?對了,豹形拳也在五形之列)。總之整部電影的故事設計,許多環節都照顧到我們印象中熟悉的功夫片模式。

話說回來,整個故事以及接連不斷的笑點,還是建立在主角是隻圓滾滾的熊貓這個支點上。也不知道為什麼,小不拉幾的螳螂和看起來沒有攻擊性的鶴都可以入拳法、慢吞吞的烏龜都可以是武林高手,偏偏就沒人想過要拿國寶熊貓來設計功夫。把熊貓跟武功放在一起就是一整個怪;把異想天開的熊貓一步步變成武林高手的故事拍成動畫片,更是滑稽至極的點子。但他就是成功了。這部電影就是充分利用熊貓的生理特色和這個滑稽來編寫故事。首先,大約所有笑點就是集中在胖打圓通笨重的體型和他眾位師兄師姐或剽悍或矯健身手的強烈視覺對比來發揮,而胖打的「真」功夫得以修練完成,竟也歸功於他不知節制的貪食和那圓滾滾的肚皮。所以我們可以看到胖打的武術與武學根基,既不是好勇鬥狠的個性也不是天賦異稟的筋骨;觸動啟發他練武神經的,是人生大欲其一的食慾。或者應該說,胖打天賦異稟的根骨,來自於他對飽足的激烈渴望,所以師父針對他毫無忍受飢餓的能力,刺激他藉由飲食的追求來磨練武藝。金庸筆下的江湖可以將琴棋書畫入刀劍拳掌,有什麼道理鍋碗瓢盆就不行?頂多是沒那麼風雅罷了。餓了要吃飯,難道不是謀生跑江湖的根本動機嗎?為了填肚子,難道不能是習武練功最理直氣壯的解釋嗎?(洪七公在天之靈,該慶幸後繼有人矣!)再者,將胖打的渾圓肚皮設計成擊退殘豹利器之一,竟然不知如何讓我聯想到圓的物理原理,流轉循環的渾圓、生生不息的完滿,不是中國文化素來推崇的價值、不是武當的太極武學追求的境界嗎?當我看到殘暴被那一圈肚皮彈出天外的畫面,除了好笑,也不得不佩服編導思慮之周到啊(雖然很可能只是湊巧)。

好吧,從肚皮扯到武當是有點遠了。說起功夫熊貓從創意到故事的整個包裝,還是要回到開頭讓我神經敏感的東方主義。對岸那裡聽說很多觀眾認為這部片沒有誤導中國文化之嫌,雖然四川好像還是禁演的樣子,一般看來對功夫熊貓宣揚正確的中國形象還是採取肯定的態度。那麼它到底有沒有西方人的東方想像呢?當然有,怎麼可能沒有?光是功夫加熊貓來當做宣傳廿一世紀中國形象的題材本身就是典型的東方想像。你們看看那光彩奪目耀眼至極的武館和勞師動眾的擂台賽,又是五彩繽紛又是煙火花轎的,江湖裡有頭有臉的門派哪有這等招搖?除了丁春秋的老巢和黑木崖的總壇,我想不出有誰會想把自己的門舍搞成不入流的怡紅院那等嗆俗。武館大廳那隻巨大搶眼的雕龍、世傳密卷大剌剌啣在雕龍嘴裡、武林高手不是神秘兮兮躲在山裡的老傢伙就是逞勇鬥狠只有師父管得住的小夥子,都是對武俠類型偏狹乃至於荒唐的描寫。就連賣麵的老爹要兒子光耀家業,也很有可能是片面的東方想像—那個時代,就算是江湖上,誰不想讓兒子習武強身?哪有父親以兒子繼承一間小麵店為榮的道理?又不是什麼齊賢樓聚英客棧之類的。看到最後,她還迸出一句:哪有人吃小籠包用碗的啊?喏,這不也是莫名奇妙的東方想像?

但是烏龜桃花樹下羽化登仙一景,或許是歪打正著,卻是饒富意境與美感的東方想像。像這樣可能是無心插柳的佳例給了我們很好的提問:究竟東方想像的問題在哪裡?是因為西方的一知半解讓他們認知的東方無可避免會有一定的失真和扭曲,還是東方主義已經變成一個既定的文化解碼公式?文化界與學界爭論不休的東方主義與異國想像,時常圍繞在這兩點作原地踏步。前者的問題在於西方人不肯好好認識東方文化的真諦,後者則相信東西方的文化差異是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然而兩者都存在一個非常本位主義的前提,就是文化詮釋的合法性只有東方才有資格擁有。從這個根深蒂固的偏見出發,只要西方人眼中的東方,就是文化霸權的展現,而由東方人自述的東方,必是真確誠實。撇開民族情感不提,這樣的思維顯然是種邏輯短路,久而久之,拆解東方主義的任務不再是掀開東方想像的帷幕,去思索這個想像的內涵,卻是藉由暴露文化霸權的運作機制,重新分配文化資本。說穿了還是搶食文化市場大餅與發言權的陳腐戲碼。

功夫熊貓則透過兩個片段試圖做出很有啟發意義的回應。當胖打終於拿到密傳寶典,準備開啟足以使他進入武林最高境界的終極秘密時,他看到的是一面白亮亮的無字天書,像鏡子一樣的密卷上映著他呆愣的臉。跳過胖打跟殘豹的對決,片尾有一段胖打和他爹的對話,胖打問起老爹備受歡迎的麵條,湯裡究竟有什麼祕方,老爹回答:什麼都沒有!是的,如果這部好萊塢動畫中的兩個橋段能給我們任何關於東方主義的思考,那或許就是:西方人眼中,甚至東方人自己眼裡,所謂神秘的東方文化根本沒有什麼高深莫測的本質。攤開在陽光下的、我們在鏡子裡看到的自己,就是東方意象一切的一切。神祕也許是一種舞台感、一種表演,更可能只是霧裡看花的一種誤解。秘密就是沒有秘密,神祕底下什麼都沒有(她的說法是神祕的底下就是神祕),霧的盡頭看到的便是自己。這是相當後現代的看法,近似於形上學中真相無限倒退的觀點,但也不無道理:如果說東方想像對於西方人,是在一片虛無中建立他們眼中的神祕東方,對於東方人來說,我們何嘗不也可能在不知所云的神祕裡把自己建構成神秘的東方文化?神秘的本質,想像的真相,是胖打看到的自己那張發愣的臉,也是他爹那清澄得看不穿的湯頭。

胖打那呆滯的臉,也該是所有思索東方想像的你我的臉。看完功夫熊貓,我認為這部電影在西方世界裡關於大眾文化的東方再現這議題上又豎立了一個里程碑。當然,它很白爛,就某一點來說拿堆砌成山的笑料來規避東方主義再現政治的沉重課題;但同時它又很聰明,從已幾乎被剝削殆盡的功夫喜劇類型的成規中衝撞出新的創作活力,讓觀眾領略光影娛樂的視覺饗宴,還能翻新關於東方想像的想像。光是這點點貢獻,就實在是比只能炒尖峰時刻冷菜的成龍高明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