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 17, 2012

看片小記: 超急快遞 (Premium Rush, 2012)

穿著血紅T、黑色及膝短褲、頭頂單車安全帽的年輕男子慢速飛越銀幕,摔倒在柏油路面。時間往回拉到當天下午約九十分鐘前,我們看到這位年輕男子富神采而專注地踩著單車在曼哈頓大街奔馳;酷愛駕著單車低空飛行的威利是不尋常的快遞員,他的單車沒有變速器,也不裝煞車;他要風馳電掣,不休止地向前衝刺。

在電影不斷的交錯插敘回溯下我們很快得知,威利與在同一間快遞公司服務的女友凡妮莎鬧不愉快、另一位同事曼尼總是找他麻煩;威利在傍晚接到一個特急件的快遞任務。接下來的九十分鐘,他的人生將因此捲入牽扯貪污惡警與一紙高額票子的一連串驚險。

威利對於速度、在塞滿人與車的曼哈頓街上不斷狂奔的生活,有異於常人的偏執;除此之外,威利和他的夥伴們都是同一群人,是熱情擁抱風火輪上度日、崇尚自由不羈的年輕族群。仔細一想,電影中的曼哈頓單車手和西部荒漠狂砂中的牛仔並無二致,都在傳達一種美國特有的個人主義式自由觀,在地平線的極限橫衝直撞、睥睨成規但遵守自己的一套倫理價值。摩登牛仔駕著鐵馬,在都市叢林中奔騰,何嘗不是在追逐領略一種不受既有體制約束的樂趣。

而《超急快遞》藉單車快遞故事、快節奏剪輯、俐落鏡頭語言、加上緩飆配樂要表達的,是個曼哈頓的城市寓言。誠然,所有的國際都會多有類似的不知喘息、頭也不回向前疾馳的性格,但是同時還兼備永遠青春、活力旺盛、化身在車陣中橫衝直撞如單車手的氣息者,除了曼哈頓大概別無他者:棋盤式街道、高速運轉的都市生活、雅痞與嬉皮風格並存、體制高度整合卻又絕對尊重個體自由、永遠有新的生命力從某個角落竄出。曼哈頓藉著這部電影再次使妳我相信,生活在這個大都會裡,任何人都能以自己的方式努力而自足地活著。

在這都市叢林中,單車手最後決定合力完成快遞任務,並讓一再壞事的惡警得到懲罰,為的...竟然是讓曼哈頓的華人黑幫與俄羅斯高利貸恢復他們地下社會原有的秩序,並使中國女子能夠讓幼子從中國搭船偷渡到美國相聚?!犧牲美國社會內部與國際人權的法制與正義,來成全家庭倫理,這是這部電影的道德訓示?我們或許能這麼理解:《超急快遞》同時是個時代寓言,它在告示我們,在這個資本、貨物商品、與人口高度跨國流動的全球化時代,所有的道德正義都必須和某種形式的不正義相互依存。

因此,本片的訓示並非以親情來合理化偷渡、以制裁貪腐惡警來合理化鐵馬族的集體暴力或地下幫派的制衡力;它毋寧是要說明,全球化將既有體制攪亂並重新洗牌的力道,足以鬆動我們看待體制外活動維繫社會秩序的既有框架。這樣去想,「非法移民」、「地下社會」等詞,或許不再那麼令人嫌惡;它也許是衝撞既有體制的缺陷以及維繫社會生存的必要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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