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 19, 2012

看片小記: 到阜陽六百里 (2011)

從深圳來到上海依靠同鄉的安徽女子曹俐,又住回與婦人謝琴同室的拮据矮房;年關將屆,同鄉狗哥與九子想出個改造報廢公車、收錢載同鄉回安徽阜陽的點子。《到阜陽六百里》講的是這樣的中國民工故事。它有毫不拐彎抹角的故事主軸,其中穿插點綴曹俐與子不得相見、九子籌錢不易、謝琴同時遭遇再嫁之夫與獨生女背叛的雙重打擊等各自的小故事。


可能是監製侯孝賢的影響所致,本片攝影頗有可觀處,許多畫面像是將鏡頭架在暗處,旁窺人物的互動。同時,本片卻又不若侯孝賢大量依賴深焦長鏡頭,而多採近景甚至特寫鏡頭,捕捉人物鮮活的表情,並製造出一種非常狹隘的空間感,將中國民工其貧無立錐之地的必須四處流離卻又動彈不得的景況,描寫得恰如其分。我們在整部電影大約只看到當代上海壯闊繁盛的市景兩次之多,而且是遠遠地看著煙茫茫中的東方之珠。

只能遠觀上海富庶風情的,也是曹俐謝琴等人的生活現實。導演鄧勇星在接受放映週報的專訪中提到,他長年生活在上海,又因拍攝本片而近距離觀察民工生活,慢慢體認到,這群生活在上海的民工「活在裡面,活在一個沒有辦法退到遠景去觀察的地方。」因此發展出大量近景的攝影美學,幾乎是必然結果,因為它如實反映民工的生活,「他們真的是在下面的,很多細節的,在那邊摸索摸索,永遠不會跟都市的線條擺在一起,那種繁華的都市面貌不能服務這群人,只會讓這群人感覺突兀而已。」

片中唯一一次讓民工「體驗」上海新貴的奢華生活,是讓謝琴去接個家庭清潔的打工機會。然而,在那溫暖陽光灑滿噴泉中庭的社區華廈中,她卻遇見髮間猶溼、穿著浴袍現身的女兒。瞞著她棲身富貴的女兒,是壓垮謝琴在上海艱苦謀生的強悍意志的最後一根稻草。謝琴再也沒有留在上海辛勤工作的理由,於是她也向曹俐買了返鄉車票,一張回到阜陽的單程車票。而留在上海獨自過年的曹俐,則是失去任何回故鄉的理由,只能留在狹小陰暗的住間,當現實太沉重太抑鬱時,打開窗透口氣。


《到阜陽六百里》對中國民工離鄉背井與階級困境並沒有太多沉痛控訴,對民工的生活辛酸也沒有表現得過於濫情或矯情。它有的,只是靜靜地旁觀他們的喜怒哀樂,看他們在社會的夾縫中努力過活的生命力,也看他們更多的無奈。飾演謝琴的唐群生動自然,飾演曹俐的秦海璐樸素中掩不住驚人的美麗,各有千秋但動人一般;特別是唐群,當一位演員把自己演得完全不像原來(下戲後)的自己時,離得獎大約就不遠了。去年金馬獎女配角獎頒給她,應是實至名歸;而本片同時得到金馬最佳原著劇本獎,應該也看在小而堅實的故事架構以及悲而不憫的人文關懷。最後要特別一提的是監製侯孝賢,以資深影人的超級前輩身分,不但積極活躍於國內影界而創作不輟,關注新血與各式電影活動,甚且扛起製作重任,催生優質作品,去年的《金城小子》與《到阜陽六百里》,其成就有部分得自他的付出。這種不斷奉獻的使命感,同輩中人幾希。


延伸閱讀:本片導演鄧勇星的放映週報專訪由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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